(刘家云)“谷草头”。“谷草头”要挑到禾场,经脱粒后,方能实现颗粒归仓。在农耕文化时代,没有车辆运输,全靠人力挑运。
“双抢”时节,正值一年一度最热的夏秋之交。火辣辣的太阳将田畈里的谷穗“晒”弯了腰、“晒”得粒粒饱满。烈日似乎也要“烤”验一下急盼着早日吃到新米饭、新米粥的乡亲们。只见它每天板着脸,将一块块稻田变成了一个个闷热的蒸笼。
乡亲们可不想跟“高高在上”的烈日置气,而是有意避开它,在它尚未露脸时就起床,带着早就磨得锃亮的镰刀,下田挥镰割谷;在它尚未完全发狠前,就将当天准备要割完的谷穗全部放倒,然后打道回府休息,而让躺在稻田的谷穗接受发狠的太阳曝晒,尽量蒸发掉其中的水份,以减轻谷草头的重量。
待日头偏西,养精蓄锐的乡亲们或扛着“枪担”,或带着“草要子”,或备好长袖长褂,在生产队长振聋发聩的哨子声和“出工啦”的吆喝声中,倾巢而出。大家有的抱谷穗,有的捆谷穗,有的挑谷草头,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为避免谷穗中锋利的芒草划伤自己,抱谷穗和捆谷穗的乡亲们得穿上特地带去的长袖长褂,与炎炎夏日显得极不协调。
挑“谷草头”,既是比较繁重的体力活,更是要求较高的技术活。将一担百余斤重的谷草头送上肩,不仅需要力气,更须得法,让力与美得以完美组合。
田地到户后,随着年龄和力气的增长,回家帮弟弟干农活时,我也曾挑过“谷草头”,但因不得法,即便是使出吃奶之力,亦无法将“谷草头”送到肩上。倒是长期在家干农活的弟弟将乡亲们多年探索出的“五步上肩法”演绎得淋漓尽致。
杀,起,刹,再杀,上肩,一气呵成。
双手平持枪担,蹲下马步,一端插进一捆谷草头,一手将谷草头迅速举到半高不高、恰到好处的位置。此乃“杀”和“起”。因谷草头的反冲力,人不自觉地向前移动。这时,得平心静气,及时刹住、站稳。这就是“刹”,“刹车”的“刹”。然后,将另一端枪担旋即插进另一捆谷草头,像举重运动员一样,将两端都有谷草头的枪担横在手臂上,左踮踮,右踮踮,使其保持平衡,最后送上肩膀。此乃“再杀”“上肩”。这些动作看似繁琐,实则在短短几十秒钟内完成,全靠瞬间爆发力和臂力支撑。
在生产队出工时,一些身材娇小的妇女也像我这个“书生”一样,很难产生这种爆发力,顺利将一担尚未完全晾干的“谷草头”扛上肩。每当这时,总会有男同胞主动上前,接过对方肩上的枪担,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就为她们搞定。对方自然会投来感激的目光。
挑着谷草头行走在路上,亦绝非仅有力气才行。从稻田到禾场,少则三五百米,多则三五千米,而且因谷草头的谷穗都朝下,中途不能放下担子歇息,而只能一鼓作气挑到禾场。这就需要自己跟自己减压。正因如此,运输途中,人们有意将枪担抖动起来,使步伐显得轻快起来;“嘿哟,嘿哟,嘿嘿哟”的劳动号子,更是此起彼伏。
如今,在一些地方,农业机械化早已取代人工生产,挑谷草头这种重体力活,更是难得一见。但我还是时常忆及当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