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追踪】“最美政协委员”刘迎霞，留下多少谜团

黄滢 杨易

 

网上曾有这样一段话形容刘迎霞：“有钱的美女不少；有钱又有权的美女，那就不多了；有钱有权有学历的美女，非常少；有钱有权有学历又白手起家的美女，首推刘迎霞。”

因为外貌出众、年轻敢说，在历届全国两会上，刘迎霞均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被称为“最美政协委员”。然而，这一切的荣耀止于2014年2月20日。这一天，刘迎霞被撤销全国政协委员资格，具体原因至今未公布。

 

“最美政协委员”被撤

 

2月20日，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主持召开政协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第十二次主席会议。会议审议通过了撤销刘迎霞政协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委员资格的决定。一时间，媒体和民众对其免职的原因，猜测众多。

公开资料显示，刘迎霞是哈尔滨翔鹰集团董事长，集团注册资本8000万，员工1400余人。有媒体查到，工商登记注册系统显示，翔鹰集团的注册地址是哈尔滨市南岗区天顺街8号，但现在那里是一家汽车销售门店。一位知情人向记者透露，翔鹰集团完全是一家空壳公司，在整个哈尔滨就找不到它的办公地点，“听说公司早就注销了，刘迎霞也不在哈尔滨，具体住哪说不准”。不过，也有人称，随着翔鹰集团重心移向北京，加上原哈尔滨公司地址出现变更，“空壳”一说也未必属实。

在刘迎霞的履历中，说她还拥有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硕士的学位，是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全国青联常委，在大连理工大学做兼职教授。但北京大学方面否认她曾在这里读过硕士。大连理工大学的工作人员称，刘迎霞并不是该校的兼职教授，学校也从未聘请过她。新一届工商联领导层改选后，刘迎霞已经不再是副主席。

一位政协内部人士向记者透露，刘迎霞每年两会成为工商联界别的“红人”，并非工商联有意要捧她，而是她自己比较注意形象。刘迎霞“最美政协委员”的称号，也是台湾媒体炒作出来的。据说，刘迎霞特别受台湾媒体的喜爱，甚至称其为“工商界的小林志玲”。

2月27日下午，记者拨通了刘迎霞去年在全国两会上登记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名男性，自称是刘迎霞任会长的全国工商联城市基础设施商会的工作人员，他告诉记者，刘迎霞一直在国外治病，只在去年两会时短暂回国，“我在商会工作一年多，从没见过她。”该男子表示，并不知道刘迎霞政协委员资格被撤的原因，也没办法联系到她。

 

从卫生兵到身家数亿

 

刘迎霞是个什么样的人？记者试图从她仅有的公开资料中发现蛛丝马迹。

刘迎霞自称出生在军人家庭，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15岁就入伍。记者调查后发现，刘迎霞所在部队编号隶属空军。下连队后，她被分到了位于黑龙江省五常市拉林镇的拉林机场卫生队，主要负责保障飞行员的身体健康。2011年，接受《解放军生活》采访时，刘迎霞曾说她在部队因成功抢救了一名飞行员而立过一次三等功，那年她才17岁。她还透露，在部队每天晚上都要看《新闻联播》，这一习惯她一直保持下来。

1992年，20岁的刘迎霞退伍创办了哈尔滨翔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照此推算，她在部队待了5年，但她却告诉《解放军生活》记者，自己在部队待了7年。到底是参军年龄有误，还是刘迎霞记错了转业时间，不得而知。人们只能猜测她以“翔鹰”命名公司，与其之前的空军经历有关。

创业初期，刘迎霞将企业定位于路桥、基础设施等行业，目前翔鹰集团的三大业务是：房地产、筑路和水务。熟悉内情的人称，刘迎霞经营企业很有一套。很难想象一个20岁的小姑娘如何有那么先进的管理理念，但翔鹰集团确实是在黑龙江省内率先实行董事长、总经理分设管理的民营企业。刘迎霞还利用当地政府大力扶持民营企业的政策，积极争取设立经贸公司，申请进出口权。1998年底，刘迎霞与美国GSI公司合作在德国法兰克福投资3000万马克（约合1.3亿元人民币），共同兴办嘉兴纺织有限公司，把我国传统的印染纺织工业和国际的先进科技结合，产品遍及20多个国家和地区。

刘迎霞多次成功招商引资，成为当地政府的红人。2000年，刘迎霞以企业名义邀请马爱珍等台湾女企业家来大陆洽谈合作项目，签订了与台湾女企业家协会共同筹建“海峡两岸女企业家创业园区”的协议，在国内企业界影响巨大。同年，她还被评为黑龙江省“十大杰出青年”、黑龙江省“三八红旗手”。

刘迎霞的能量到底有多大？从一个事例中可见一斑。2001年，翔鹰集团准备收购齐齐哈尔自来水公司。一家民营企业要收购国有的自来水公司，消息传出后，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参与报道此次收购的记者透露，民众反对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自来水属于民生基础设施，不放心将其交予民企运营；二是当时的齐齐哈尔自来水公司“经营并没有那么差”，不明白为什么要卖。当时，自来水公司员工甚至自发组织起来反对收购，不过刘迎霞仍然强势完成了收购。凭借这次机会，翔鹰集团获得了国家基础设施领域的准入机会。可收购仅半年，翔鹰集团就把自来水公司转卖给他人。

2003年，刘迎霞当选全国政协委员。随后，刘迎霞任团长，组织浙江德力西集团、西安金花集团等10多家国内知名民营企业参加齐齐哈尔“绿博会”，并与时任黑龙江省委书记宋法棠会面。当年11月，刘迎霞随黑龙江省政府代表团考察日本，与日本给排水技术制造商荏原公司达成合作意向；当年12月，她再次“复制”齐齐哈尔考察团模式，率领北京万通等公司考察牡丹江，与本地政府进行“项目对接”；2004年2月，翔鹰集团即与牡丹江“新曙光城投公司”签署收购牡丹江市自来水公司国有产权的框架协议……

刘迎霞的个人身家也在不断递增。在2002年度《新财富》中国400富人榜上，刘迎霞首次亮相就以5亿元的个人财富位列第179位。此后，国内某媒体评选出了“中国内地十大女富豪”，刘迎霞名列第八。在2011年胡润女富豪榜上，刘迎霞跻身前50，排在第四十六位，个人资产超过10亿元。

 

为人既高调又谨慎

 

据了解，刘迎霞十分重视社会活动、参政议政的热情很高，即使再忙，本地青联、妇联和工商联、政协举行的活动她都积极参与。多年以前，她就在黑龙江省个体私营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要为民营企业创造宽松的政策环境、公平竞争的法制环境和优质服务的社会环境。在全国政协会议上，她也曾呼吁政府应加大政策扶持，营造良好环境，增强民营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信心。

刘迎霞在每年政协会议上的提案多与非公经济有关。2006年，刘迎霞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和黑龙江省工商联代表在全国政协十届四次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上发言，提出要积极鼓励非公有制经济进入传统垄断行业。2011年，刘迎霞建议完善国有资本经营预算，至少将央企红利20%纳入公共预算用于民生。

据一位常年报道黑龙江时事的记者透露，刘迎霞非常注重个人形象，2011年和2012年都争取到全国政协会议上发言，每次发言前也都会精心修饰自己。她的发言言简意赅，非常精彩，“一听就是准备了很长时间的”。

一名熟悉刘迎霞的人士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表示，她在个人包装上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即高调又谨慎，很会拿捏分寸。比如，她非常注重外在形象。刘迎霞曾随同高层出访，在随团的企业家中她表现得挺高调，有时一天要换好几套衣服。2009年2月，全国工商联派团出访台湾，团长是时任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副团长就是刘迎霞。在为期6天的访问中，刘迎霞态度非常谦逊，谈吐也很得体，当时台湾媒体对刘迎霞的报道远远超过了对该访问团的关注。

2010年4月14日，青海玉树发生地震。4月18日上午，刘迎霞就率全国工商联扶贫与社会服务部一行12人，乘空军伊尔76运输机，将翔鹰集团准备的大量药品、棉帐篷、御寒衣被、食品等价值5000万元的物资送往青海玉树地震灾区。此后，她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表示，自己不会“为富不仁”。

然而，与其在公开场合的高调、爱出风头相比，刘迎霞又非常善于保护自己。在翔鹰集团的网站上，对刘迎霞的家庭情况只用“父亲在国外工作”几个字带过。知情者透露，刘迎霞的父亲长期在我国驻一个重要邻国的大使馆担任要职，但此事并未得到证实。刘迎霞的婚姻状况也甚是隐秘。有媒体在采访翔鹰集团时，老员工无意中说起刘迎霞早已结婚，而且“孩子都好几岁了”。刘迎霞的丈夫究竟是什么背景，这位员工欲言又止：“听说是部队高干子弟，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位采访过刘迎霞的记者向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透露，刘迎霞从来不会谈论自己的家庭，在任何公开场合对此也均不回应。每次采访，她都会精心整理好衣饰、摆好角度，让记者好好拍几张照片，具体问题则要求记者发邮件给其秘书，秘书再将其回复以书面形式返给记者。

 

被爆已出逃

 

据统计，十二届全国政协产生至今，已有5名委员被撤销资格，分别是内蒙古自治区原统战部长王素毅、上海市卫计委原副主任黄峰平、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原副主任杨刚、四川省政协原主席李崇禧以及刘迎霞。其中，前4人均因违纪违法被查处或已移送司法机关。

政协委员资格被撤销的原因，一般有4种：因违法犯罪问题，被直接撤销委员资格；因工作变动自动取消委员资格；政协委员正常的换届或退休；政协委员自动申请退出，经过政协常委会通过后生效。此次刘迎霞被撤销资格，外界普遍猜测可能是第一种原因，所涉问题或与其成立的全国工商联城市基础设施商会有关系。

2007年，翔鹰集团牵头发起成立了全国工商联城市基础设施商会，会员企业100多家，刘迎霞任会长，万通冯仑、神州数码郭为等知名企业家任副会长。2008年，城市基础设施商会呈报关于设立“城市基础设施产业投资基金”（下称“基础设施基金”）的申请，后获得国家发改委批准。2012年3月12日，基础设施基金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了高规格的启动仪式，到场的嘉宾有工商联领导、工商联系统的企业家、中石油副总裁和几名当时昆仑能源的管理者等，其中包括邮政储蓄银行前行长陶礼明、时任中石油副总会计师兼财务资产部主任温青山。

据报道，基础设施基金旨在通过平台引导民间资本进入能源和基础设施领域。基金首期认缴25亿元人民币，中石油与邮储银行均参与投资。2012年5月底，中石油称，其与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基础设施基金和宝钢集团有限公司签署西气东输三线工程项目投资人合作框架。该项目是中石油对社会资本开放的最大项目，投资超过1100亿元。作为基础设施基金的董事长，刘迎霞表示，这个项目开创了全民资本投资大型央企国家重点项目的新模式。时任中石油董事长蒋洁敏也出席了签字仪式。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陶礼明被“双规”；9月中石油腐败案集中爆发；2013年12月，温青山被带走协助调查。实际上，2012年底，西气东输三线工程项目引资到账时，就只有社保基金和宝钢等，已没有基础设施基金的身影。虽然基础设施基金未能如愿敲开中石油的大门，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刘迎霞与陶礼明、温青山存在联系，但3人在基础设施基金上的交集不免令外界浮想联翩。日前，又有知情人透露，“刘迎霞事件尚未口头通报，但全国政协相关会议材料中的说法是她涉嫌行贿，要对她采取措施时已出逃”，似乎也给腐败一说提供了佐证。

凭借着长袖善舞，刘迎霞从一个退伍小兵一路走入全国政协的大礼堂，成为了政商界的明星。现在，围绕她的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据《环球人物》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