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在四岁之前开始看书的。记得很清楚,看的第一本书是一本残旧的、缺失了封面和扉页的《三字经》。那是外婆为了给我找点事做,不至于老是缠着她才不得已而特意给我找的“玩具”。我那时几乎是大字不识几个,可成日里听隔壁左右的小伙伴们一边玩乐一边哼唱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耳濡目染,听着听着自然而然地也能跟着一起唱:“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通常第一句是所有人齐唱,越往后和唱的人越少,声音也就越小,能唱到“昔孟母,择邻处”的小娃绝对是凤毛麟角。很荣幸,半个月后我便把霸榜半年的邻家小子给比了下去,因为我可以一口气唱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此后,我便被村子里几位“见了书就头疼”的长辈视为“读书奇才”,他们对我的奖励是除了垫桌子用的书之外,把家里所有犄角旮旯里能找到的书都找出来送给我。
我第一次对一本书感兴趣应该是上小学一年级时,够着头与同桌的男孩一起看的一本连环画册《岳飞传》。巴掌大的画册,里面的插画只有黑白两色,但是里面人物的穿着打扮、身形样貌,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南宋将士和金人士兵的模样和区别,这比我看过的书籍上用文字所描述的情形更直观。尤其是岳飞挥舞着“沥泉神矛”的样子,虽然廖廖数笔,却将其矫健的身姿和坚毅的神情刻画得韵味十足,那神采奕奕、威风凛凛的模样,与我脑海中一代名将的风韵相差无几。
小学三年级时班里的同学课间休息时老爱谈论《红楼梦》,于是我一边陪着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起追看电视剧《红楼梦》,一边煞有介事地翻着厚厚的《红楼梦》读本。看到她们对着电视哭得惨兮兮时,我就忍不住拿起我的书,翻到相应的章节,对照着读本一字一句地认真看。这有什么呢?不就是黛玉葬花吗?花开花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家里房前屋后的桃树、桔树,还有那些又香又美的栀子花、金银花掉落的时候也没见谁埋花、立冢、流眼泪啊?真矫情。我忿忿地合上书,不看了。
若干年后,当我再次翻开《红楼梦》已是身怀六甲之时。卧榻上,我一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手捧着轻薄的单册《红楼梦》读本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读到“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时,眼泪便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幅凄凉的画面:一位身形瘦削的少女,怜惜地捡拾起飘散于地的落花,一片一片,认真地用香帕包好,一边抽泣着,一边依依不舍地立花冢。
等到孩子出生后,我便开始看一些如何陪伴孩子、如何当一个好妈妈方面的书籍,每天还要在孩子临睡前读一篇他还听不懂的《唐诗宋词》《格林童话故事》或者《增广贤文》,待孩子入睡之后我才能趁机看一些我喜欢的纯文学作品。伴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我要看的书籍涉猎面就更广泛了。除了家庭医生、营养美食、穿衣搭配,我还要看男孩子最感兴趣的天文、地理和军事。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一个小屁孩问到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所幸,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一路走来,我仍然是他心目中亦师亦友的好妈妈。
如今,我已年过四十,孩子也即将成年,已经可以独立面对很多人、很多事,我终于可以纯粹地为自己而读书了。书房里的书虽然已经多到再也装不下更多一本,可我却从没动过卖书的念头,闲来无事时,我还是会翻看从前读过的旧书,那是我曾经熬夜追看的名家名篇,更是我不忍释卷的经典佳作,每一本都是我眼中的绝世孤本。
此时,文学之于我已经入脑入心多年,读书所积累的好处也渐渐展现于生活细微之处。生活中的感悟和所见所闻被我写成了一篇篇抒发心情的散文、随笔,散见于各大报刊杂志。读书、写作和生活,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不断循环往复的过程,读书丰富了我的生活,生活又给了我写作的灵感,而有时候保持源源不断的灵感还是需要从书中去寻找、去激发。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灵感,如精灵一般,需要兰心蕙质,更需要博学广知才能捕捉得到。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有多读书,读好书你才会知道,书中不仅有颜如玉,书中也不止有黄金屋,读书之妙远不止于此啊!(王文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