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指蓑衣,笠是斗笠。
在一些农耕文化陈列馆,经常可看到悬挂在墙上的蓑与笠。而且,无一例外,蓑、笠同时出现,蓑在下、笠居上,像一对孪生兄弟,二者形影不离。每当看到它们,我的思绪总会情不自禁地回到从前,回到父辈们披蓑戴笠、冒雨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情景,内心总不免涌现出一种久违的温暖与激动。
蓑笠都是农耕文化时代的雨具,是农耕文化的历史见证。其实,蓑笠并非形影不离。肩披蓑衣必同时头戴斗笠,可头戴斗笠不一定要同时肩披蓑衣。
蓑衣如同雨衣,又不同于雨衣。雨衣轻便,分上衣和雨裤,且上衣中的帽、袖、前胸、后背连为一体;蓑衣只有上衣,且无帽无袖无前胸,仅有“后背”。雨衣穿在身上,可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滴雨不进;蓑衣只能披在肩上,挡后背的雨,还得与斗笠配合使用,即便如此,其防雨性能仍不及雨衣。
蓑衣笨重,若雨下得不大,戴上斗笠,就没必要再肩披蓑衣了,否则会影响“甩开膀子”干活。若从事需弯腰干的农活,譬如扯秧、插田、割谷等,即便是毛风细雨,也得披蓑戴笠,穿戴整齐,否则,时间长了,也会淋成落汤鸡。
蓑笠承载了作为农家子弟的我太多的乡愁。父亲已过世近四十年,可他却时常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路风尘仆仆,走进我的梦境,将我在半夜中惊醒。
客观情况也确实如此。小时候的农村,最钟情蓑笠的,无疑是像父亲这样的老农们,他们在雨天用牛(即犁田耙地)或扯秧时无不披蓑戴笠,一些妇女和男性后生们更喜欢选用轻便的薄膜防雨,以取代笨拙的蓑衣。因此,披蓑戴笠成了老农的“标配”,也因此常常出现在反映农耕文化场景的画作之中。
在当时,我上学、放学或和小伙伴们上山放牛或参加生产劳动时,若遇雨天,就经常戴斗笠,但很少披过蓑衣。这倒不是因为当时年少的我们披不动,而是缘于蓑衣只有成年人的,没有小孩款式的,不适合小孩使用。
斗笠如同雨伞,又不同于雨伞。斗笠戴在头上,便于雨中劳作;而雨伞只能用手撑着,若一手撑着雨伞,一手去干农活,未免显得不伦不类,书生气太浓,而遭人嘲笑。
古时候的蓑衣用一种叫“蓑草”的植物编织而成,“蓑衣”由此得名。现代的蓑衣用棕皮制作,因而也叫“棕衣”。斗笠用竹篾、箭竹叶为原料,编织而成,有尖顶和圆顶两种形制。小时候,常见乡亲们自己用竹篾或钢丝先制作成斗笠的骨架,再铺上一层薄膜,虽没有全竹制斗笠精致,也一样可遮风挡雨。
自古以来,蓑笠就与劳动人民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并留下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诗篇。点击“360导航”,与蓑笠相关的古诗词就多达325首。最早记载蓑笠的,是《诗经》中的《小雅·无羊》篇——“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糇”,描写一位放牧人肩披蓑衣、头顶斗笠,带着干粮,上山牧羊,其农耕文文场景活灵活现。
最有名的莫过于唐代诗人柳宗元的千古绝唱《江雪》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短短10字,将一个披蓑戴笠,独自伴着孤舟,悠然自得、傲岸清高寒江垂钓的渔翁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离我们距离最近的,自然是唐代诗人张志和的《渔歌子》了。“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不仅让天空白鹭飞翔、江岸桃花盛开、水中鳜鱼肥美的西塞山千古扬名,而且诗中所描写的那位披蓑戴笠垂钓、且沉醉于山水之间,忘记回家的渔翁,就曾生活在我们身边,也表明蓑笠在当时的民间早就普及了。
在古诗词中,蓑笠不仅仅是渔翁的雨具,同样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宋代隐怨诗人丘葵在诗作《乘除》中,就称自己是“蓑笠一间人”;唐末五代时期前蜀画僧、诗僧贯休也在《古意九首》(二)中称自己——“我本是蓑笠,幼知天子尊”。诗中的“蓑笠”不再指雨具,而是指人,借指耕作者。这无疑是诗作者的谦称。
如今,蓑衣已远离人们的视线,而斗笠则越做越精致,且用来当雨具的人越来越少,用来作工艺品和网红刷卡的人越来越多了。
(刘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