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7 16:58:02 来源:楚天法治 点击: 0
文/杨运红
父亲离开我已经一年多了,可最近总是时常想到他。
母亲去世时,我还不到三岁,在地质队野外分队工作的父亲一个人带不过来,只好把我送到四川彭县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寄养,把比我大三岁的哥哥带在了身边。
在农村苦熬了八年后,1975年的夏天,已经由野外分队转入后勤的父亲把我接回了黄石市铁山区。虽然一家人在一起了,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家庭温暖,寡言少语的父亲从没有正眼看过我,没有关心过我,对我是非打既骂,经常是为了一点小事就把我吊在门前树上,用细细的竹条抽打的我全身都是血痕,好像我不是他儿子,是捡来的一样。
1976年9月9日下午,放学回家的我从别人家收音机中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马上跑回家告诉父亲:毛主席去世了!
“老子打死你个狗东西,叫你乱说!”
父亲听到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在乱说,在那个特殊年代,这样说话可是要当成反革命的啊。正在清理水沟的父亲顺手抓起铁锹就照我打过来,吓的我一口气跑到我家后面的蔡家山躲起来,到天黑都不敢回家。
估计是后来也听到了邻居家的广播,父亲晚上又到山上来把我找回去。那天的晚饭吃的很压抑,父亲一直在念叨: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在他们那一代人心中,毛主席是神啊,万寿无疆的,怎么会去世呢。
一件小事让我改变了对父亲的看法。
1979年的一个冬天,刚刚上初二的我独自从铁山步行去25公里外的黄石市区玩。由于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本应该在沈家营左拐弯从沈下路(现在的磁湖路,当时还没有穿越磁湖的杭州路)回铁山的我,顺着黄石大道一直走到了鄂州境内的杨叶。后来还是一名好心的拖拉机司机把我带到了肖铺乡,晚上八点多,精疲力竭的我才终于走到了铁山桥洞,又冷又饿又怕的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七十年代铁山的冬夜,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
刚刚走过桥洞,这时,远远的看到前面空荡荡的铁山大道上,一个黑影向我走来,我放慢脚步,提心吊胆的走过去,才发现居然是我平时一直认为不管我死活的父亲。
“怎么现在才回来?快回去吃饭。”
责备中带着关心,平缓中带着焦虑。
说完话,父亲把身上的军大衣披在我身上,转身又不管不顾的自己走到了前面,好像后面没有人一样。
不知怎么的,一向不流泪的我居然差点哭出声来,默默的跟在父亲后面,只觉得特别暖和,我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穿的大衣。
父亲九十岁高龄时,虽然耳朵不好使了,但是眼睛好,记忆力惊人。前年底,我陪父亲到四医院拍片子,经过药房时,我看到发小的爱人在上班,就过去打招呼。等我过来扶着父亲回家时,父亲说:那是黄俏吧?好像长胖了呢!
这句话真把我吓一跳,发小的爱人小名叫黄俏,还是当年我们都住五中对面的蔡家山时父亲见过她,十几年过去了,父亲居然能一眼认出来,还能叫出名字。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这一辈子只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古代一个皇帝在修建城墙时,突发奇想要用民工的人皮蒙城墙,群臣都不敢反对,只有一个大臣斗胆建言,说人皮漏水,不适合蒙城墙。为了证明自己的理由,大夏天的,这个大臣叫人烧了很大一锅稀饭,滚烫的时候要一群民工快速吃完。天热,加上稀饭很烫,光着膀子的民工们吃的全身大汗,皇帝看到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亲在世时,每次回铁山,只要是晴天,我都会先到张之洞广场转转,父亲固定会在一个地方坐着晒太阳。握着父亲那被岁月的牙齿啃得干瘦的手,看着他开心的吃着我带回去的零食,听他讲那些几十年前老掉牙的趣事,我相信,父亲一定感受到了周围其他老人羡慕的目光。
现在回铁山,我还是习惯性的到了张之洞广场就停一下车,四处看看,只是这广场再也没有父亲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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